王英津：大陆对台政策延续面会大于变动面 除非出现意外丨新春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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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年新春之际，直新闻推出特别策划《新春观察》，约访多位知名国际关系学者，与您共度知识年。在百年变局与世界疫情相互叠加，世界进入新的动荡变革期的当下，我们将迎来一个怎样的新年？又该以怎样的姿态面对新一年呢？《新春观察》第七期，带来的是中国人民大学两岸关系研究中心主任王英津的专访。专访由直新闻驻京记者站记者唐萍采写。
两岸统一前景如何？想必是每个中国人都关心的问题。
习近平主席在发表2022年新年贺词时提到，实现祖国完全统一是两岸同胞的共同心愿。真诚期盼全体中华儿女携手向前，共创中华民族美好未来。在全国政协新年茶话会上的讲话中，习近平主席强调，我们坚持一个中国原则和“九二共识”，强化反“独”促统大势，有力应对外部挑战，推进两岸关系和平发展。
近年来，岛内有种声音说，“大陆越促统，台湾越独立”；蔡英文处于第二个任期，在“谋独”道路上愈加肆无忌惮，会不会进一步推动“法理台独”？针对两岸关系可能出现的新变化，2022年的大陆对台政策基本走向会怎样？近几年，在国台办的记者会上，经常能听到台媒记者关注：大陆方面何时会把两岸统一提上正式日程？
王英津教授长期从事研究台湾政治与两岸关系研究，他在著作《国家统一模式研究》中，有这样一句话“海峡两岸能否统一直接关系到中华民族复兴大业的成败。”我们邀请到王英津教授对谈两岸关系，他说，“台湾问题比较敏感，我们一起认真做好这个专访。”访谈当天，王教授还顺手送给我们几本他的个人著作：《国家统一模式研究》《分离与统一——变动中的两岸关系》《两岸政治关系定位研究》《国际领土变更公投案例研究——比较视域中的“台独”公投》。
王英津，现为中国人民大学两岸关系研究中心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兼任全国台湾研究会理事、中国和平统一促进会理事。近几年聚焦于比较中央与地方关系、国家统一理论与实践、新时代“一国两制”制度体系、台湾地区“修宪”与“台独”等重大问题的研究。
访谈中，王教授表示，岛内政治、两岸关系、中美战略博弈、亚太秩序变动、世界秩序变化等各种因素交织叠加，使台湾问题日趋复杂化。蔡英文有搞“法理台独”的意愿，但台湾处于中美博弈的夹缝之中，缺乏独立自主性，台海事态并不会完全按照蔡英文的个人意愿去发展。岛内有声音说“大陆越促统，台湾越独立”，这是民进党当局制造“统一恐怖”的结果。对于统一问题，王教授强调，我们要有信心、耐心和定力，只是时候未到。未来如何在台湾实施“一国两制”，需要根据未来的具体情势来作决定。以下是专访实录。
王英津（左）与直新闻驻京记者唐萍
深圳卫视直新闻驻京记者 唐萍：无论是从国际还是国内来看，2022年都是非常重要的一年。请您研判一下，针对2022年两岸关系可能出现的新变化，大陆对台政策的基本走向会是什么？
中国人民大学两岸关系研究中心主任 王英津：近些年来，大陆在对台政策方面取得了一系列重要理论成果，其中之一就是形成了一个比较完整的对台政策框架，这个框架的核心要点，我把它概括为8个字：“一个主轴，三条主线”。
深圳卫视直新闻驻京记者 唐萍：您认为这个政策框架，今年和未来几年会有变化吗？
王英津：我认为不会有太大的变化，这是因为，我们这个框架的形成，不是凭空的，而是基于新时代我们党解决台湾问题所面临的历史使命和基本任务。只要这些使命和任务还没有完成，那么实现这些使命和任务的政策框架就不会有太大的改变。即使有变化，也无非是工作侧重的变化，而这些变化也仅仅属于策略性调整，而不是战略性调整。所以，我判断，未来几年我们对台政策的延续面会大于变动面，除非台海局势出现意外。
深圳卫视直新闻驻京记者 唐萍：蔡英文现在处于第二个执政期，您认为蔡英文会在执政末期搞“法理台独”吗？
中国人民大学两岸关系研究中心主任 王英津：从目前蔡英文的言行看，她接下来进一步推动“法理台独”的可能性是很大的，至于她能够做多少、做到什么程度，以及在哪些项目上能够取得突破，这也并不全部取决于蔡英文的主观意志。
为什么说她有推动“法理台独”的可能性呢？主要基于以下四点：
第一点，从岛内政党格局看，民进党一党独大，几乎掌握了岛内立法、行政、甚至司法领域的所有公权力资源，相对岛内其他政党具有明显优势，这使得她推动“法理台独”比较便利。
第二点，从民进党的气势看，目前比较旺盛。在刚刚结束的公投、补选、罢免案中，民进党获得“六连胜”，这给蔡英文带来很大的鼓舞。在蔡英文看来，这既是民进党具有广泛民意基础的表现，也是台湾民众对她执政的认可，所以她今后会继续沿着“台独”路线走下去。
第三，从美国对台政策看，美国过去管控“台独”，防止自己被台湾拖下水。然而现在，美国放纵“台独”，疯狂地打“台湾牌”。这与陈水扁时期具有很大的不同。
第四，从蔡英文当局的工作布局看，在去年520就职讲话中，她提出了“修宪”这个议题；在去年的“双十”讲话中，她又重申了这个议题，并且呼吁朝野政党，“都必须放下成见，严肃地进行宪政议题的讨论”。同时，还抛出了“四个坚持”，尤其是其中所谓的坚持“两岸互不隶属”，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两国论”。接下来，蔡英文会不会通过“修宪”方式将她的“两国论”从论述层面上升到法理层面，这自然引起两岸人民的担忧。
深圳卫视直新闻驻京记者 唐萍：您怎么研判今年台湾地区的所谓“修宪”？
中国人民大学两岸关系研究中心主任 王英津：对于今年的“修宪”，本来民进党是有所企图的，但因为去年岛内疫情反复等原因，打乱了蔡英文当局既定的“修宪”部署，很多议题还没来得及酝酿。
从目前所呈现出来的这些议题来看，除了废除“考试院”、“监察院”这两个议题涉及到“去中国化”以外，其它都是低敏感的内政议题。但是，如果下调“修宪”门槛一旦成功，必将为两岸关系留下巨大隐患。
深圳卫视直新闻驻京记者 唐萍：您觉得2024年的“修宪”是否会给两岸关系带来更大的危害？
中国人民大学两岸关系研究中心主任 王英津：应该是这样的。因为2024年，蔡英文的第二任期即将结束，她是否会为了追求所谓个人的历史定位而去铤而走险，值得我们高度警惕。不过，现在距离2024年还有比较长的一段时间，其中充满了很多不确定因素。比如说，2024年“修宪”会抛出什么样的议题？中美战略博弈会发展到什么程度？美国对台政策是否会有变化？美国对“台独修宪”秉持一个什么样的态度？等等，对于这些问题，目前都无法做一个具体研判。
尤其台湾处于中美战略博弈的夹缝中间，缺乏独立自主性，很多事情也并不会沿着蔡英文的一厢情愿去发展。
需要指出是，如果蔡英文当局真的触碰一个中国原则底线的话，大陆绝不会袖手旁观。去年在11月16日，习近平主席跟美国拜登总统视频会晤时，跟美国人说得很清楚，如果“台独”分裂势力挑衅逼迫，甚至越过红线，大陆将不得不采取断然措施。我想，如果真的走到这一步，蔡英文将给台湾人民带来巨大的灾难。
深圳卫视直新闻驻京记者 唐萍：这么多年，其实大陆推进两岸统一的决心从来没有变过，但是也有一种声音说，“越促统越独立”，您怎么看？
中国人民大学两岸关系研究中心主任 王英津：其实，这种说法是台湾当局制造“统一恐怖”的一个结果。大家都知道，台湾当局为“拒统”采取了各种各样的措施，比如说“军事拒统”、“法律拒统”、“挟洋拒统”、“心理拒统”。
有些网民说的“越统越独”，其实是就“心理拒统”而言的。所谓“心理拒统”，就是台湾当局对统一进行污名化的歪曲宣传，将统一说成是“吃掉台湾民主”、“损害台湾主体性”等等，让台湾民众产生排斥、抗拒统一的心理。事实上，台湾当局的这些歪曲宣传也的确收到了他们想要的某些效果。在这样一个情势下，也就出现了“大陆越促统、台湾越拒统”的奇怪现象。
深圳卫视直新闻驻京记者 唐萍：您认同“越统越独”这种说法吗？
中国人民大学两岸关系研究中心主任 王英津：我不认同这种说法。我认为，这种说法只对现象做了一个静态的观察。其实，“越统越独”现象是国家统一进程发展到一个特定历史阶段而出现的一种特殊政治社会现象。随着两岸统一进程不断向前推进，当台湾民众深刻地认识到两岸统一已是大势所趋、势不可挡，同时认识到统一将给台湾的远景发展带来巨大的利好，并且也意识到继续 “拒统”将使台湾付出的代价越来越大的时候，情况会有改变。
深圳卫视直新闻驻京记者 唐萍：大陆应该如何实现突破，进一步推动两岸统一的进程呢？
中国人民大学两岸关系研究中心主任 王英津：这个问题实际上跟我前面谈到的三条工作主线是一样的。这三条工作主线，其实就是在新时代我们推进国家统一进程的三条主要路径。
深圳卫视直新闻驻京记者 唐萍：香港“修例风波”之后，民进党当局在炒作“一国两制”失败了，您认为“一国两制”方案有可能在台湾实施吗？
中国人民大学两岸关系研究中心主任 王英津：当然有可能。民进党炒作“一国两制”失败，反对“一国两制”，他们的醉翁之意不在于反对“一国两制”本身，而在于反对两岸统一。当两岸统一成为台湾唯一并且必须做出的选择时，他们就会接受“一国两制”。试想，他们不接受“一国两制”，难道他们还要接受“一国一制”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我们要认识到，台湾反对“一国两制”，它的核心问题在于“拒统”，反对“一国两制”无非是他们“拒统”的一个托词或挡箭牌。
深圳卫视直新闻驻京记者 唐萍：大陆也有一些人对“一国两制”在台湾的实施前景表示担忧，您怎么看这种担忧呢？
中国人民大学两岸关系研究中心主任 王英津：关于大陆某些民众对“一国两制”的担忧，我把它划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担忧“还能不能”，另一种是质疑“还要不要”。
首先，从担忧“还能不能”的民众来看，他们认为，目前台湾的主流民意是“拒统”，我们的和平统一根本无法往前推进。既然如此，我们的“一国两制”如何在台湾落地？这样的担忧，就类似于“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既然没有和平统一，哪来的“一国两制”？对于这种观点，前面我已经谈到过，我们要有定力、信心和耐心，只是当下时候未到。
其次，从质疑“还要不要”的民众来看，他们认为，中央的方针是“和平统一、一国两制”，如果将来和平统一无望，或者“台独”势力触犯《反分裂国家法》第八条，那就是非和平统一了；既然是非和平统一，还有什么必要去实行“一国两制”？这部分民众质疑的逻辑，大概就是如此。
深圳卫视直新闻驻京记者 唐萍：您认为中央在“还要不要“这个问题上有什么样的政策表述？
中国人民大学两岸关系研究中心主任 王英津：目前中央仅仅对和平统一后的制度安排作出过明确地表述，这就是大家所熟悉的“和平统一、一国两制”。但截至目前，中央并没有对非和平统一以后，是否实行“一国两制”作出具体论述；从策略上来讲，中央也不太可能对这个问题作出具体的论述。不过，我个人的看法是，非和平统一后是否要实行“一国两制”，目前无法作出判断，因为这取决于未来“统一的时候”我们所面临的情势和条件。譬如，中央对统一后治理绩效的评估、“台独”思潮及活动的残留状况、台湾社会的稳定程度等等，都会影响到是否会继续在台湾实行“一国两制”的问题。
深圳卫视直新闻驻京记者 唐萍：最近我们看到岛内的“四项公投”，民进党当局都是大获全胜，似乎民进党操纵这种投票的议题都易如反掌，而且在地方选举方面也是所向披靡，您认为民进党为什么能够屡战屡胜？
中国人民大学两岸关系研究中心主任 王英津：这个问题，我认为主要有以下四个原因：
第一，目前岛内的社会政治生态对民进党比较有利。现在岛内“绿化”的现象比较严重，尤其年轻人不太喜欢国民党，更青睐和支持民进党。
第二，民进党是一个典型的选举型政党，善于操弄议题。比如，它紧紧抓住目前岛内民众抗拒统一的心态，频频打“抗中保台”牌，一方面把自己打扮成“台湾主权的捍卫者”、“2300万人民的代言者”；另一方面把国民党污名化为“损害台湾主权的卖台者”。这些年，国民党在岛内的民意基础不断流失，与民进党不断抹黑和“抹红”有直接关系。
第三，尽管民进党内部派系林立，但到了选举投票的关键时刻，他们会团结起来，一致对外。这一点，跟国民党形成鲜明对比。
第四，国民党的蜕变衰弱，也是造成民进党不断胜选的重要原因。国民党现在存在很多问题，比如，在组织体系、群众基础、人才梯队等方面都存在一系列的问题；另外，官僚主义比较严重，内部不团结，缺乏强有力的政党领袖。国民党的蜕变衰弱，在客观上加大了民进党不断胜选的机会。从这方面来讲，不是民进党有多强，而是国民党有点弱。
记者 | 唐萍，深圳卫视驻京记者
编辑 | 李汶思，深圳卫视直新闻编辑
专题统筹 | 曾子瑾，深圳卫视直新闻主编